嘴唇轻触,使气流从口腔中冲出,嘴角同时向两边咧开、上扬,发出一个温和的爆破音。不需要刻意压低气息,尾音会终结在叹息般的韵调中,依旧明亮而温柔,像空
白的书页落上南方的雪,四月的柳絮拂过早春的云。
好像是空的、茫然一片的、令人遐想的
白。是雪原、云海、还是栀子花、牛奶?不止颜色,名姓,或仅是一种感觉。一个仅有五笔的汉字不声不响,它任人理解。
白。
白色与白色间是有区别的:雪的白色总是清冷而认真的,越冷越接近透明,白得颗粒分明又如若一体,松软但坚硬。雪绝不是不谙世事的孩子,它们看得够多,已经习惯了永不停息的告别,学会了矜持沉默的狡黠;牛奶的白就有了暖意,微微地泛黄,不甚明显,但就是让人感到平和放松,像初夏午后蓝得发白又亮得泛金的天空;旧书页的白更加厚重,含蓄地与纸页边缘棕褐色的旧迹染在一起,是时间融化在木浆里凝成的、饱览事故的睿智优雅。白是有个性的,从不使物单调,也绝不使物碌碌。春日暖阳中你有没有嗅到过白色的香气?
白。
这会让我想起很多人。初中时活泼的生物老师、小文具店不爱说话的老板娘,或者干脆是在小说里见过的名字——“白”不算是生僻的姓。只不过下意识想起的第一个人还是他,白居易。白,居,易,听起来看起来是个清爽干净的名字,简简单单的。他的诗果然也是简单的,很“白”,从未读过书的老妇人也听得懂。他的“白”不是僵硬生涩的苍白——“浅俗”绝不等同于“低俗”。“不知忆我因何事,昨夜三回梦见君”“岁晚青山路,白首期同归”“君埋泉下泥销骨,我寄人间雪满头”,没有一个冷僻字,没有一个浮华的修饰词,但,没有一个人会否认它们的美。诗词歌赋固然需要辞藻韵律的点缀,可最打动人心的永远是背后的思想、情感。没有一张干净的白纸,也就不可能有什么缤纷的色彩。像白居易自己说的那样,“诗者,根情,苗言,华声,实义。”大概……真正的好文章就是这样吧,平淡中自有一番动人风姿。一直喜欢这种文风,只可惜自己完全写不出。不过也没关系,毕竟,心里总要为喜欢的东西留下一点空白。
白。
总让人联想到“纯洁”“单一”“空虚”这些形容词,基督教壁画上的圣母与天使总是肤白胜雪,现代人评论他人外表时也一定要提一提肤色——事实上只要学过初中物理,谁都知道白光是种成份复杂的光。有趣的是,偏偏这杂糅的产物有着最洁净的色彩,不知是物极必反,还是兼容并蓄终得天下一?不知道。宇宙的规律先于我们,也将永远把我们软禁其中。和原子相比,原子核和电子的体积微不足道,其间是漫漫无涯的空白。换句话说,我们都脱胎于空无,置身于空无,回归于空无。我不想纠结于“注定”“宿命”这些同样飘渺的东西,只是,空白中能诞生出一个缤纷的世界,我们又恰巧在这世上活了一遭,也算是一种幸运?
白。
一个仅有五笔的汉字,它自己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蕴了道理,浅显还是深玄。自从被创造出来,它便只是存在着。“意义”本身就没有意义。在它身上寻找哲理的人,也不过是在剖析自己的内心。
但没关系。万事皆虚,我们依旧活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