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春,春秋先生到武汉。他在北方讲国学,主要从事传统文化的阐释与传播。既有武汉之行,我就带他往古琴台走一回,又请他到我们的讲堂作一次演讲。他的主题,大致是“人的属性与选择”,要把《易经》中的“元、亨、利、贞”和古希腊、古印度的人之愚昧、功利、智慧、灵性等“四种属性”贯穿起来,从而为困惑、焦灼的现代心灵指点迷津。说到底,他议论的是“终极问题”,借鉴的是远古经典,针对的是天地、生命、人性的本质。这一类命题,让人听懂不容易,更不用说留下活泼、鲜明的印痕。也正因如此,许多类似的课堂,犹如阳春白雪,和者寥寥。然而,春秋却使他玄奥的议论,在这里得到立体的包装与烘托,以致现场气氛热烈,掌声不时爆起。我和大家一样,惊奇、兴奋、颇受震撼。冷静一想,则知他的奥妙,在于有效使用了“道具”,国学之“理”因道具之“物”的烘托,便似生出了翅膀,迸出了五彩。道具之一,是他的服饰。听众都是现代人,现代人的着装很“现代”,是我们天天都见得着的西装、休闲装、春秋裙之类。他却穿一身汉服,是精心设计、量身订做的那种,宽袍大袖,衣袂飘飘,色彩沉静而绚烂。才一出场,“眼球效应”就产生:汉服与他浪漫诗人、深沉哲人的气质搭配,听众便不约而同发出“玉树临风”的惊叹。他也就从汉服的形制与内涵讲起,渐渐引入国学的主题。道具之二,是他的天幕。他用投影仪投出一幅幅古典画面,画面追随他的演讲内容而不断发生变化,每一幅画本身,即已美仑美奂。天幕和他演讲的内容可以直接相关,也可以毫无关联。不过,它却必要起到丰富背景、渲染气氛的效果。即使人们一时听不懂他的某些言语,也至少可以静静欣赏他的背景,并借以估摸、猜度这些画面背后的用意。而这一切,正是他精心的设计与期待。道具之三,是他的歌声。他并不是天才的歌唱家,也不曾进行过专业训练;何况他的演讲,并非一定需要歌声辅助。但他前后三次唱起歌。歌词是他自己写的,旋律是他自己谱的,唱法是他原汁原味、土生土长的唱法。因为歌词的内容与他所要表达的理念相关,歌词又投射到了粉墙,人人都可以看得清楚、明白;因为旋律与唱法,决无后天雕琢、矫饰的痕迹,完全渗透了他真诚的情意与善良、大美的心态——他稚拙而浑厚的歌声,便使听众动容、拭泪,不由自主的敲击节拍。还有其他它一些道具,比如腰带上的一块玉佩,象征了君子的气节与质地;比如右手的一支笔,不仅在空中挥舞出各种优雅、阳刚的曲线,也在黑板上画出一幅幅形象、立体的图案。各类“道具”一经组合,便形成强大的冲击力,将他和他的国学烘托出一种纯净、高贵、典雅的氛围。演讲过后,也许人们很难获得深层次的理解,却一定记得住这些“道具”,以及它们和一个国学主题的密切关联。作文须言之有“物”。“物”既成为作文表达的中心对象,就一定要使它“特异”。使物“特异”的途径之一,就是我们已经提到的,给它一个非常的背景。途径之二,就是我们要在这里强调的,让它得到立体的烘托。在记叙性作文里,中心“物”不能孤零零的存在。它须有众多“道具”,也就是和其他一些“物”发生着联系、产生着故事,它才能够丰满、鲜活起来。有一个成语叫“众星捧月”,有一句俗语叫“红花尚须绿叶扶”,说的都是同一个意思:作为主体之“物”,如果没有次要之“物”的烘托,即使它有独异的特征,它的光彩也将黯然失色。即如春秋和他的国学演讲,其“理”虽是抽象、高深、不直观,但一经汉服、天幕、歌声、美玉等“物”的烘托,“理”就感性、通俗、生动起来,其“人”也就亮丽许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