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城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。
一日，和几个朋友一块儿登山归来，车子一路盘旋到坡底，耳鸣的感觉也渐渐消失。终于，看到了熟悉的楼房，熟悉的道路。朋友似乎长舒了一口气道：哎——终于落到地上了。这朋友是不善长抒发情感的人，英雄气长，儿女情短。所以大家都觉得新鲜：这下心里踏实了？
抬头，车的正前方，黄河的上空有一朵奇异的云，像仙山琼阁，转眼又变成了一艘航行于波涛中的巨轮，忍不住惊呼：快看啊，那朵云！
身旁专心开车的先生忍不住瞟了一眼说：没事的时候看看云，也不错啊。
先生在合适的路边停了车，一群成年人，一群整日在滚滚红尘中起起伏伏的成年人下了车，煞有介事地仰望天空信马由缰天南地北地神聊着，看那巨轮像冰山一样，渐渐消融。
踩在厚实的土地上，看看天，看看云，发发呆，多好啊。云的飘逸和变幻莫测会带给你惊喜，让你心情开阔，要紧的是，你脚下的土地，会让你更加心安。
人行世上，必得舍弃眼前，才会豁然开朗。必得有所依托，才会觉得安然。
泥土
早春，草木发芽了。嫩绿的，酱紫的。寂寥了一冬的花带里，有三三两两劳作的人们，戴了遮阳帽，拄了花锄交谈。花带里是一个个挖好了的土坑，不知是要栽种什么花木。
突然有一种冲动，想捧一把泥土，闻一闻泥土的味道。
这劳作的人们，勾起了我关于故土的回忆，让我想起故乡的田野，想起那些流汗劳作的日子，那些泥土味浓郁的生活的片断。这劳作的人们也让我意识到，那些负着草禾踩着夕阳归去的日子是那么的遥远，那烈日下麦浪滚滚的日子是那么的遥远，那寂静正午的阳光下喷洒农药的日子是那么的遥远。
我知道，我正离故乡越来越远，形式上如此，骨子里依然。农忙时节回到家乡，我是客人。我的忙碌的亲人还要忙里偷空为我们准备茶饭。
愧疚感，汤汤而来。
想象自己正站在故乡广袤的苍穹下，夕阳温和不语，远山沉默不语，捧一把泥土，无言以对。
“让我和草木为友，和土壤相亲，我便已觉得心满意足。我的灵魂很舒服地在泥土里蠕动，觉得很快乐。当一个人悠然陶醉于土地上时，他的心灵似乎那么轻松，好像是在天堂一般。”
这是林语堂先生《生活的艺术》自序中的一段话。
也许，大师此言并非字面所指的草木和泥土，也许，大师的境界是凡俗如我者所不能理解的。然而，这种对草木和泥土的表述是那么让我心动。
找一个小小的塑料袋，从花圃里掬几捧泥土回家——家里的那盆红掌，已快枯萎了。
2011-11-20