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在了,不在了。回不去的,都是
远方。
寨子大槐树,至少有一百五十年的历史了吧。可它却仙逝了,把多少岁月带去了
远方。
整三十年前的夏天,母亲回到威海,读初三。若要问她,曾经的那里是不毛之地,还是钢筋水泥、高楼林立,呵,讲真的,她已记不清了。但那棵大槐树,谁也忘不了。
烈日炎炎,阳光飞驰过每一片土地,掳走一处处清凉,大把大把抓走沉睡着的空气。阳光就奔走着,直楞楞撞上一棵树。交谈之声四起,它从一个女生的声音里
分辨出几个词:寨子,大槐树。人匆匆而过,它愣在那儿,任凭空气醒来,无声游走。惹得青叶耳语,窸窸窣窣地让它散了一地,难以飞离。
没错的,那个人是我的母亲。若问她记得些什么,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。但是,阳光记得,槐树的伟岸,令它难以逃脱。
这里是秋天,是最隆重的深秋的告别仪式。多少地方金灿灿的,那棵树孤零零的站在那儿,其实是主场。
阳光,凝固一般,静静立在它边上,给它缀上缕缕的金色。此刻,风庄重的在它一旁走过,那些叶子就像一个个空中伞兵,耳语、商量,马上就要齐齐落下,只剩下树干——这愣愣的荒野者。
它们是鸟儿抖落的美羽,将秋冬之蕴藏,春夏之汲取,穿过绿汁流淌的脉搏,一下子迸发出耀人的金色。凝神、下坠。抖落多少金币啊,在多少双高傲的脚下。
只有一个小男孩例外。他轻拾起一片金羽,透过阳光,看到它玲珑剔透的脉络,闪耀着光芒。他望向大槐树,望向这片土地最忠诚的旗帜与标杆,想到了一句诗“他脚下的那片泥土,每抓起一把,都一定会攥出血来。”他望向那棵树,感到一切披上了光。
没错,那个男孩是几年前的我。
可它却走了,带走了多少岁月,带走了多少雨露与阳光。而我们不相信它会走。麻雀、风、土地也不信。树挪死,人挪活,它是饿死的,还是挪死的?当人类大阔斧地砍死一棵棵士兵,才发现利用了时间。
将来,会有多少个远方?我望向脚下的远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