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一个无
道德社会,
道德却成了最吓人的标签和棍棒,这恐怕才是中国大陆的怪诞之处。年度刺痛人心的“小悦悦事件”,在水落石出之后,让人感受到几分凌冽的寒意。
两岁女孩死在朗朗乾坤下,先后被两辆货车碾压而亡,路过十八人陷入被拷问的悲惨境地。他们如果承认有错,大众就立马获得了胜利;如果不认罪,那就一直盯着,反复折磨,直到他们垂下高傲的头颅。
我们轻易便可宽恕自己的恶行,但却绝对不能原谅别人的污点。而似乎必然的逻辑是,因为自身的诸多缺陷,对他人的攻击便异常凶猛无情——好像在完成一次人生的伟大冲锋,全然忘记了这是戮,会刺疼更多人的心。
支撑我们的伦理基石是:任何别人都应该是道
德完善的人,以此要求他们承担其道
德义务,是无可指责的高尚行为。仔细想来,我们只是借此把不忍目睹的血淋淋场面,貌似高尚地化作自己的伦理点心而已。那些无辜的人——《南方周末》的一篇文章,非常好地复原了现场,证明绝大多数人不可能像我们想象的那样,看见了血泊中的小悦悦——仅仅因为与悲惨的事件相关,就被迫成了大众肆意蹂躏的对象。我们知
道这种戮的有效性,对方根本无从反抗,也无力反抗。我们愈义愤,声愈响,就愈有效果,去除了自身嫌疑,又获得了
道德优越感,可谓完胜。不幸的是,我们死了一大堆无辜的同类。当然,在我们眼里,本来就没有什么无辜的人,问题仅仅在于谁会被我们逮住而已。
审判往往具有戏剧性的效果,似乎教育了全社会,维护了某种德行,又卸掉了自身良知包袱。
不仅仅如此,江苏溧阳一低级官员的微博偷情以及资本达人王功权私奔事件,都带有道德审讯的意味。官员,一旦和性发生关联,整个社会就立即莫名地亢奋起来,好像发现了肥美的猎物,可以一展绝技,于此获得巨大的满足。大众有追逐施虐的快感的本能,这毫不奇怪,问题在于,媒体乐于鼓动这种本能,并从中收获“影响力”:我可以拔掉任何人的一张皮,只要我想——当然是没有毒牙的人,不会影响媒体饭碗的人。
现在看来,律师张显在药家鑫一案上,也有故意制造道德审判之嫌。一个冷酷大学生人头落地了,正义貌似得到伸张,越界的道德涂污却令人不安:我们真的不得不采取夸张的道德手段致人于死地吗?处于中国当下情景中的人们,当然理解这种无奈的司法现实,为求公正和正义,反而丢掉了良知和德行,当事人很难不为自己的计谋付出代价。他是否真的会心生不安?如果没有,这种正义便是有毒的,它将更加让人堕落。
道德拷问者如此之众,照例说我们应该看到更多道德的影子才是。事实上,满街触目可见不道德的行为。这只有一个解释:当我们用道德追问别人时,自己骄傲地站在高处;而当我们混入生活海洋中时,也随行就市成为不道德的人。
世事的诡异在于,做好事的拾荒婆,也被媒体反复追问救人动机,得到表彰后又遭乡亲诋毁和盘剥——当她是一个卑微的拾荒婆时,没有人会正眼看她一眼,当她做好事出名后,所有的人和官员都要来占便宜,如果占不到便宜,比如借不到钱,乡亲们转身就会把审判的冷箭射向这个感动中国的人。
小悦悦死了,一番严厉地道德审判后,什么也不会改变。我们既是审判者,也是冷漠者,甚至也常常成为作恶者。这就是国情和人心。套用梁漱溟先生晚年的著名句式,我要弱弱地问一句:20__年,世道人心会好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