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奶家后有一片小山坡,山坡的另一边有着一块绿油油的菜地,那曾是奶奶千辛万苦在荒坡上开垦出来的,而现在却唯有数不清的高楼大厦。
平心说,奶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,她不过就是典型的农村妇女罢了。奶奶虽然七十多岁了,但精神却很好,一口气走个十来里地是没有问题的。她总是闲不下来,自打搬进城里居住后,早晚总得出去走走,似乎心里才踏实。也不知什么时候,在后山那边凹凸不平的荒坡上,她硬是闹腾出一片菜地来,还插着一些小竹杆,黄瓜苗正顺着竹杆蹭蹭地往上爬呢!
后山的路很不好走,有的地方甚至叫不上路,稍不注意就会摔到路边的小沟里。我曾在一个深秋的下午上去过一次,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小雨,泥土有点潮湿而松软。没走几步,干净的帆布鞋就沾上星星点点的泥土,心里特别别扭,很想大声告诉奶奶,又担心奶奶不高兴,就一直憋闷在心里,暗自抱怨着“这是什么破山路…”
奶奶在前面大步走着,时而也回过身来扶我一把。她身子矮小而壮实,却总有使不完的劲。我一边抱怨小声嘀咕着,一边悄悄打量着奶奶,已是满头银发了,皱纹却也随着岁月的流逝,一条条爬上她沧桑的脸,加上稍显伛偻的后背,使奶奶更加年迈。
虽然是深秋,但太阳还是有点毒辣,周围也没什么树木遮挡,让我和奶奶完全曝晒在午后狠毒的阳光下。奶奶额头沁出的密密汗珠,将她银白的头发打湿并粘在了一起,上山的脚步也放缓了一些,但她的脚步非常有力,每走一步,都会在湿软的泥土上留下一个大大的深深的
脚印。我一路都是寻着奶奶的
脚印上山的,她留下的
脚印踩上去虽然软绵绵的,却不担心
脚陷进去,也免除了再弄脏鞋的“痛苦”。“还有多远啊?”我摔了摔额头的汗水,喘着粗气问奶奶。“不远,不远,翻过这个小山头就到了。”我转过身来,看着一路上山的脚印,在阳光的照耀下,一丝不露的保留了下来,还笼着层薄薄的金色光晕。
我一直不是十分明白奶奶为什么要在山坡的那边去开辟一个菜园子,还有那天上山为什么要走那条湿软的泥路,其实稍远还有一条石子路可走。现在我似乎有些明白了,奶奶用力在前面踩出又大又深的脚印,其实是为了夯实脚下松软的泥土,好让我踩着她脚印时不至于陷了进去,以便轻松走到菜园子。至于不去走那条稍远的石子路,应该是担心我硌着脚,不让我走弯路吧。
我是奶奶带大的,自然对她的感情也是极其深厚的。奶奶十分疼爱我,但对我的要求也极严格,特别是当我做错事或显得娇气时,她都会大声斥责我。但她也常对我说,每个人做人都要踏实,就像走路一样,要脚踏实地,一步一个脚印,才可以走得稳当、走得更远。
后来,我再也没有去过后山的那块菜地,由于那片小山坡已经被铲平,修起了座座高楼,清香的泥土气息和蔬菜瓜果的芳香已经被冰冷的水泥地所覆盖。奶奶没了菜园子,再也不会为我淌出一条舒适的泥路。
我总是不愿去回忆那天的烈日,回忆那条起伏不平的山路,回忆奶奶用心为我留下的深深的脚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