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娃已经十八岁了。
高考成绩下来前，山娃就早已知道了必然的结果。山娃把自己扔在厨台的柴火堆里，似乎那样就可以逃出外面的世界。娃其实什么都不想，只想帮妈烧把柴火。但一看到妈那被镰割过的手，山娃什么都想得清清楚楚。
高五已经过去了，还要高六吗?家里的猪又上膘了，还要卖吗?妈养活了十八年，还要再养上一年吗?难道就不能……
娃，哭个啥?咱再熬它一年。妈知道的清，粥熬得越长，它越香……
山娃才意识到自己太不争气了，妈的儿子怎能当妈的面留泪呢?山娃的泪水很涩，柴火燃出的火苗都在泪珠上燃烧，那泪必然是滚烫的。山娃强笑，显然无所谓。
山娃并不希望高考成绩公布，甚至巴不得试卷失火烧光了。但又有什么意思呢?人家都拿到了通知书，山娃也收到了一份。山娃知道那学校是骗钱的，那份通知书显然是对山娃的莫大讽刺。
山娃没有再流泪，而是到了村边的小河边。以前，小河是他的天地。山娃曾说自己就是山，小河是他的新娘。自然，山娃干事有几分山的意味，不然他怎能熬三年高三。山娃心里明白高山有多么折磨人。山娃发了狠，山娃对河山喊
我是山。
山娃毕竟是山娃，毕竟不是山。山娃虽然明白自己有多么羡慕科学家，但他更明白自己到底还有多大能耐，还有多少精力，还有多少毅志。山娃记得清爹生前的话：三百六十行，行行出状元。
山娃决定了，放弃。
山娃对自己声明：放弃学业，不等于放弃拼搏。自己的放弃绝不是投降，而是另辟天地。
山娃秋天走的。到了大城市，带着另一个理想，背负着另一个行囊，同许多青年一样，出去闯一闯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山娃临走的时候写了几句诗，他说那首诗是他平生写的最坦然的诗。
隔着小溪，是另一条路
而那未经迈出就已遗失的脚步
彷徨
十八岁的年纪
花季、雨季
固然那一条路阳光普照
但却不属于我的脚步
踏上另一条路
痛上行囊
敢放弃才有最美的
脚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