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年三十,我还在办公室。
四个人一起办公的小小的房子,难得有这片刻的清净。
其他人已经坐不住了,等着过年,早串到其他地方讨论新买的衣服去了。我没动,没有雀跃的,或者坐不住的心情,我宁愿
徘徊,在这年前。
窗外嘈杂着,仍然人来人往,汽车喇叭声和似乎好久没有停止过的“糖雪球糖葫芦冰糖葫芦”的声音纠缠着,还有听不清的各种声音搅和着,没完没了。岁月的河,到了年前,显得更加的汹涌,漫过街道和心头。
我在窗前坐着,甚至都不愿意站起来。高大的道旁树在眼前繁茂着,密密麻麻而又有序,你如果仔细去找寻,看得见一枝枝的由粗到细的扩张和发展,不必再去找那树干了,不管是自然还是社会,这都是一种必然,一种规律。一只麻雀还闯进来,腾挪于细枝之上,尾巴稍显夸张地摆着,频频摇头晃脑,轻叩枝头。它是不需要守在这棵树上的,它有它的世界和自由,一年四季的褐色,从没有华丽过,似乎也从没有枯荣过,鬼头鬼脑,没心没肺。
树上还有叶子。今冬无雪无雨甚至也无风,它们得以继续于空中高悬。仔细看去,居然也还摇曳着,不过没有一片漂亮如青春时了,都蜷缩着、枯黄着,残损着、挣扎着。我看着它,它似乎也看着我,怨恨我的多事和无聊。
而生活其实没这么卷曲和无聊,平展展的,绚烂而又热烈,一如许多家已经贴上墙的春联。还有这一年的春夏秋冬,那么多值得纪念的瞬间永恒。我从那一张办公桌前坐到这一张办公桌前,似乎很久远,却又似乎刚发生。许许多多的曲折和为难,许许多多的压抑和困窘,在此刻我平静得稍带忧伤的眼前竟然没有一丝闪现。我知道,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去做,“过了年再说”这一借口马上就不会再有了。我知道,有许多双眼睛在看着我,它的后面是它的主人,各种各样的期待,各种各样的心思。我不曾变过,但是我已经被变了。
我不能再捧着一本优美的散文集,喝着茶,偶尔还会会心的一笑;我不能静静地站在窗前发怔,天空里飞鸟不慌不忙地飞过去,高远的蓝天上白云在我的等待中变幻出新的模样让人神往;我不能点上一支烟,看文字在烟雾后面也袅袅婷婷地铺上电脑,那是我的心情,有时如嫩芽般调皮,有时如鲜花般热烈,有时如落叶般杂乱,有时如白雪般纯净,有时如月亮般多情,有时如秋霜般萧,有时却又如浓雾般伤感。我静静地享受着我的心情,他似乎无聊,似乎无功,却也似乎有那种莫名的愉悦。而如今,这种静默与神游是很难再给我了,我从草丛里走出来,天空都是眼睛,警惕的、友善的、怀疑的,还有近乎麻木的。
窗外,噼里啪啦的,有人已经在放鞭了。大年三十,请神。
2014-1-30