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夜,是
冬至夜。
黑夜里掺杂了浓浓的雾气,显得沉重不堪。
远处,几栋尚未完工的高楼在黑暗中耸立,零星的窗口有灯光透出,光被浓雾吸进去,只留下晕黄的一抹,并不明亮,却有些幽冥的魔力。
这是一个不同往昔的夜晚!是一年里最长的一夜!
在今夜里,要舒展、铺开太长的的回忆,太长的牵念,太长的对往生人的追思。
我,想念故去的姥姥和爸爸……
他们去世后,过了很长一段时间,我才恍然回过神来,才明明白白地知道再也看不到他们的面容,再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,再也感受不到他们的气息了。
我开始茫然无措,开始四下环顾,开始痛彻心扉……
于是,在漫漫长夜里想起他们的一点一滴,会有一次次泪水打湿枕巾;会走进一场场不安的梦境,却无法决然地抽身离去。
我常想啊!他们在那一世过的好吗?也会如我们想念他们一样,想念我们吗?
这种哀思无边无际,没有着落,很揪心、很无奈、很悲伤……
在这个世界上,姥姥对我的疼爱,没人能比。从有记忆开始,就是跟姥姥住在一起。
小时候,睡觉时,拉着姥姥的手,走路时拉着姥姥的手,温暖又有依靠;
大一点,渴了,喊“姥姥!我要喝水!”;饿了,喊“姥姥,我要吃饭!”,她都会送到你的手边,被宠爱的感觉美滋滋的;
上高中时,早上起来晚了,上学要迟到,姥姥急急忙忙地帮我穿袜子,穿鞋,急急忙忙地喊着:“明明,吃了饭再走!”,她是山东人,一口山东腔。
我爸常常黑着脸说:“把小孩儿都惯坏了!”。姥姥却当作没听见,照样惯着我的任性、懒散,有时甚至是无理取闹。
我结婚成家了,有儿子了,她又帮着我带大儿子,事事经心经意,没有有一丝一毫的疏忽。
姥姥去世时,八十九岁,在睡梦里安详地离去,算是寿终正寝。
我身边最温暖的那盏灯就熄灭了。
姥姥的故事很长、很长,像一卷细细的绒线,扯也扯不到头……
我爸去世时,才六十出头,这是我万万没料到的。
他大大咧咧的个性,总是忽视别人的感受,也忽视了自己的身体。高血压本不算大病,最后却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。我爸因脑溢血在重症监护室里捱了十几天,最后撒手人寰,留下那么多遗憾!他若能看到我们兄妹四人富足安康,再小一辈的孙子、外孙也都长大,该多好!
他最心疼的大儿子有房、有车了,他最牵念的小儿子也懂事顾家了,正是他安享晚年的好时候。老爸真没福气!
年轻时,他总是在粗犷暴躁中显示出强大,是我家顶天立地的支柱。家里没谁会违拗他的意志。后来,我接过了我爸的指挥棒,全家人都听我的了。
冬至的夜真长啊!夜长梦多。
有时,我会梦到我爸,衣衫褴褛地站在我面前,满心的愁苦。
有时,我会梦见我姥姥,慈祥安然的神情,久久地看着我……
梦境是灰色的,朦胧的;看不真切,听不真切,悠长悠长的思绪纠缠着心,挣脱不开。
第二天,就是冬至了,浓雾仍未散去,走不出的梦境依然延续……
我们买了香烛、各色纸钱,各样东西,带上满心的话语,沉甸甸地去半山公墓祭奠。我们深信会有一个通道连接今世和往世,姥姥和爸爸会收到我们的问候。
慎终追远,是解脱现世人精神负担的好办法。很庆幸的是,他们在世是,我们还算孝顺,懂事。
半山公墓像个大大的公园,阶梯蜿蜒,花木茂盛。清明时,茶花盛开,绚烂的粉红色让人心醉;此时,葱茏的绿色掩映着沉睡的灵魂。在这两个日子里,人声鼎沸,香烟缭绕。人们来到这里和逝者团聚,追思往事。
落叶满地,它像是大自然的文字,写在地上,记录尘世间风风雨雨的故事。我把所思、所念、所想、所求告诉落叶,写在泥土里,捎给天堂里的亲人,愿他们一切安好,富足美满;也祈求他们保佑家人平安、健康、无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