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西下,炊烟又袅袅升起。是谁沉重的叹息,飘荡成沉郁的韵脚?
我一袭发灰的蓝衫早已浸透了岁月风尘。临行前
母亲密缝的针脚,无从寻迹。几个凋落的线头,掩落在漫漫红尘。
鬓发如霜,热泪纵横,我只是一个天涯倦客。披一身残阳,梦回扬花吐穗的故乡。豆黄的灯下,
母亲一针一线的起起落落,是我最熟悉的姿势。
纯粹的阳光穿过篱笆,映在
母亲慈爱的脸上,温暖得像一面旗帜。柴烟熏染的
母亲,把她一生的血与泪都献给了土地,送走了一茬又一茬饱满的稻穗。然后把农家旧事,连同那些苍白的记忆,絮给土地听。乡土的颜色很暗,母亲
种植了汗水后,它便拥有了孕育一切又
收藏一切的怀与气度。
母亲擎起硬朗的锄,在黝黑的土里播种希望。岁末,有沉甸甸的稻穗高举过母亲的头顶,闪着动人的辉煌。母亲站在秋高气爽的天气里,看瘦瘦的粮仓饱满成丰盈。母亲笑了,古铜色的脸上依稀可见它极盛时的华光。
月白风清的夜晚,农闲的母亲点一盏灯,把琐碎的农事一针一线地缝进衣衫。密密地针脚,
编织起朴实无华的日子,年复一年。
临行前,母亲最后打点了我的包袱,鼓鼓囊囊满是乡音的叮咛。母亲轻叹一声,回到灯前,又捧起那件蓝色的衣衫。鲜亮洁净的蓝衫里,缝入了母亲满怀的依恋与爱。
星光如霜,我穿着这件蓝衫上路了。母亲倚在老屋边,意恐迟迟归的目光里,终究只剩下西风和瘦马。
暮色四合,蛰伏中的星星醒来,却不见月华如水。如今我负累多年羁旅他乡,母亲遥远的呼唤墓室在了渺茫的归途。双鬓早衰的我仿佛又看到一帧苍凉的背影。摸索着落满尘埃的乡音,我干裂的嘴唇发出人类混沌新开的初音:母亲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