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民俗谚语中说:山不在高,有仙则灵;水不在深,有泉则秀。这儿的山上无仙,江中亦无流泉戏水,但是地处潮州境内的韩山、韩江,却名贯广东大地,成为大海之滨一道奇异的人文风景。只因唐代文人
韩愈被贬官离开长安后,曾在这儿当了不足一年时间的地方小官。他似乎比“仙”和“泉”更具有震撼和感召力量,使原本为他姓的山和水,后人将其统统改为韩姓:山易名为韩山,水易名为韩江。
纵观古代文人,被贬官者多多,凡是直抒其心意的文人,大都留下仕途失意被贬官和流放的历史。但不同的是,他们在人生低谷中的行迹,却有着千差万别。这些文人雅士,大乌纱帽一旦变成小乌纱帽,多表现得心灰意冷,在自舔伤口中,写出些悲悯自怜的诗歌。而
韩愈与众不同,尽管他在被贬官的路上,也曾写下“好收吾骨瘴江边”的自怜诗章;但到了潮州赴任之后,却将自身伤痛闲置一边,把庶民百姓冷暖放在了至高无上的位置。
笔者沿韩江而行时,江边有一座古亭映入眼帘。停车仔细观看,见亭内有一石碑,碑下压着一条鳄鱼石雕。当地友人为我解疑说,这是后人为纪念韩愈带领当地百姓的驱鳄之举,而建立起的功德碑。韩愈初到潮州上任之日,正是潮汕江河鳄鱼成灾之时,当时此地的黎民百姓,因为继承了远古的迷信传说,认知鳄鱼为水中之神灵;每到鳄鱼成灾时,都向江里投下屠了的牛羊猪狗等生灵,以求平安。韩愈一向尊重孔孟正统儒理之道,反对神鬼的玄学之说,便不顾疲劳地日夜游说于江水之边,宣扬除鳄才是自我拯救之良策。潮州自古为客家族人之领地,其族人把信奉神灵视为灵魂之全部,因而驱鳄之举步履维艰。但生性执著的韩愈,一直不改初衷,在其不懈的努力之下,终于获得了善果,不仅将为害一方的鳄鱼驱之于海,让潮州百姓从“江神”的精神奴役中解放出来;还以驱鳄为兴修水利机遇,打开引水浇灌之门,给封闭的沿江大地,带来五谷丰登的年华。因而,后人一直垂念其德政,在江边立起这个临江亭和亭内的功德碑。其影响之大穿越了时空,直到明朝嘉靖年间(1537年),礼部右谏沈伯咸,还特意在韩山写下了“功不在禹下”的碑文,以示对贬官到潮州后韩愈德政的崇敬。此为韩愈在粤东的肖像之一。
尽管大唐时期,还属于帝王世袭的封建社会,但在唐律中已有不许“纳良为奴”的律条。但当时的粤东岭南,处于大唐版图上相对封闭落后的地区,韩愈贬官到此地时,该地盛行贩卖人口之恶习,地方志中留有“其荒阻处,父子相缚为奴”的记载。用白
话文解析,就是在饥荒之地,有钱人家能收贫穷人的全家为奴。
韩愈到了潮州之后,以大阔斧之气势,更改这地区的千古陋习。此举比驱鳄更为艰难,
韩愈为此付出了更为艰辛的努力。韩愈早有铭言喻世:“业精于勤荒于嬉。”他就是用这种不知疲惫的执著精神,而完成他解放奴隶的壮举的。据地方史料记载,韩愈此举开花结果后,曾有贫苦奴民称他为粤东岭南的“韩青天”。这是韩愈被贬官到潮州后的肖像之二。
后人为了纪念他为文为人之德,在韩山绿色环抱中,为他修建了雄伟的纪念祠堂。沿山而上的回廊两侧,皆为唐代之后官人和文人对他的评说。我统计了一下,总共四十块碑文,碑文以各种书体刻下对这位“百代文宗”的盛誉。至于潮州的本土人士,更是以韩愈曾在此地驻足为荣。与我一同登山朝圣的当地文联友人对我说:“千古中的文人至圣,从长安被贬到我们这儿来,成了我们这方水土至高无上的荣誉。”我说:“愿华夏大地的文人,能有韩文公敢言、敢行的精神风骨;愿那些文官们,都能以韩愈为镜,照一照自己的形神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