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从不与人讲话的。
那时他还不是我的
同桌。小小的眼睛、黝黑的皮肤和微微前倾的脑袋,常常引起同学们的欢笑。私下里,我们总是谈论他,谈论他为什么走路从不前后甩动手臂,谈论他为什么总是单独行动:一个人去餐厅,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写作业。木讷的神情、呆滞的目光使得我们给他取了个外号:机器人。
机器人是这个学期才分与我
同桌的。起初我当他是空气。四十名的成绩加之不与人交流,使我无法接受他。我常常回头问问题,而有时他又不知趣地忽然解答我问后面同学的问题,这使我非常讨厌他。一次当我写作业时,他捧着书来问我题,而我很烦与他讲,便不理他,他仍不放弃地叫我,于是我冷冷地让他问别人。而他默默地转回九十度,低下头,我悄悄地瞟了他一眼,看他那无神的眼中,噙满泪水。之后的日子里,他不再问我了。而看到他绞尽脑汁地想时,我也会有想告诉他地冲动,但终究是没有做。自习课时,他在那个棕色的记作业本划去一项项作业,做完作业他便拿出一个绘画本,欻欻地画着什么。我趁他不在时翻出他的本子,只见一个孤独的背影,漫步在夕阳下。
期中考试过去了,他奇迹般的考了第十一名,或许他的沉默是起到效果了的。这也使我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,——或许这就是重名重利的人——我逐渐地开始和他说话。“下节课上什么?”“地理。”“你不是地理课代表吗,怎么不去找老师?”“找过了。”我这才想起来,他刚刚出去过。有时我也会趁他写作业时问他。“语文作业是什么?”“孬,拿去看吧。”他递给我他的记作业本。“谢谢啦!”“不客气。”说完又将本子放好在桌角,埋下头写作业了。这是我才想起来,他原先也是这样问我的,而我嫌他烦。现在我问他,他却依旧那样无所谓。我把头深深地埋进衣袖。他再问我时,我已经没有拒绝的理由了,他那耐心、专注、渴望、感谢的眼神使我的心不觉一颤。
一次我要外出旅游两个星期,临走时让他帮我收拾好作业。回来时他交给我一个大夹子,回到家我静静地翻着一页页白花花的学案,看到它们整齐地分为十来天,一股暖流顿时涌上心来。体育课上,又有同学问我跟机器人同桌怎么样,而我竟不知如何回答了。那天中午,他突然问我,为什么别人总叫他机器人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或许是给他起这个外号的人,是个“机器人”吧!后来,我与他说的话越来越多了,也越来越“大胆”了。“喂,你怎么逐渐考到十几名的啊?”“这个……有必要问吗?”“有。”“你猜。”“原来一定有很多人跟你玩是不是?”说完我就后悔自己造次了。但他淡然地说:“反正现在是有了。”我知道他指的是我,于是我们都笑了。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。说实话,他笑起来挺好看的——跟任何人一样。
之后,笑容不断绽放在他的脸上。他还是独来独往,还是沉默寡言,只是他的眼中多了些明亮,让我发觉到人的内心里最真诚的一些东西——绽放的越来越少的一些东西。然而在我的同桌——“机器人”的身上找到了。